一点乡关何处

看到贾樟柯导演在访谈节目里说到「我真正获得故乡,是因为离开了它」,立刻有了共鸣:果真如此。可以说是人到了一个和成长环境不一样的地方,有了对比,于是时间早一些的那个才叫「故」乡吧。

成年后,刚为非短期旅程踏出从小长大的土地时,我并没意识到,这里将变成我偶尔才能去的地方,并且会随着我离它越来越远而和记忆中的模样相去渐远。虽然现在已经习惯和漂泊感作伴了,但有机会回家时,总发现逐年发展的家乡反而成了陌生的地方。而耐人寻味的是,如果不从长大的地方出来,我可能也不会对记忆中的它有这么强烈的怀念感。

换一个角度想想,从小长大的城镇对孩提时代的我来说确实像是一个伊甸园。小时候觉得自己所在的城市就是最棒的地方,有文化、有风俗、有历史、有兴衰,看其他哪里都在心里哼一声。直到十几岁机缘巧合造访另一座纬度加了十的城市,才知道「原来火车站水龙头里是可以有热水的」「原来吃火锅是可以蘸麻酱的」;再到后来到了另一些行政区,「原来用不同语言、通行不同规则的地方也是有社会运行的」,「原来餐厅里是会上冰水的」。

于是才知道,地球是很大的,自身四周司空见惯的人、事、物并不是宇内恒准的。而就像料理中不均匀的味道能激发人的食欲那样,世界就是这样才有意思起来,或者说一直引人入胜。

念及儿时的城镇,我一面对我所不知道的世界诞出越来越浓、一发不可收拾的兴趣,一面无可奈何地感叹一句乡关何处。